【武俠】







一‧倉田保昭
   若要談到當代武林傳奇,近四十年的風起雲湧,不得不提起一個來自東瀛的高手。傳說中,他是霍元甲的啟蒙恩師,後來還在日本政府要求下與精武門的陳真比過武。

  倉田是他其中一個名字──自幼往返中日,幾度易名,真實身分鮮為人知。此人雖非天生練武奇材,單憑滿腔對於武學的癡迷,加上數十年的勤奮苦練,如今武功已臻至化境,江湖上罕逢敵手。


  上天並沒有在一開始就賦予奇特的資質和機緣給倉田,賜他學會一個起手便能讓對手命的曠世殺着。身經百戰的結果,使得這名武癡在不斷自我提昇的欲望驅使下,一點一滴焠鍊所學;積沙成塔,才有如今博大精深的戰鬥智慧,和高深莫測的武學修為。

  假如今天遇上了身負絕學的強悍對手,爐火純青的經驗能給他幾成把握的信心?看著指關節上的厚繭,他深深吸了一口氣,緩緩吐氣的同時,果決地告訴自己:十成!數百次生死格鬥讓他深深記取決戰前夕應有的態度──絕對非贏不可的十成!













二‧飛牌
  這一回,自信的眼神依然堅毅銳利,插在口袋裡那雙穩定厚實的手掌卻不由得微微顫抖了幾下。

  身著名牌西裝坐在對面的香港青年,是號稱中華賭俠的阿酷。對上了少自己三十來歲的毛頭小子,經年累月磨練出的戰鬥本能竟難掩興奮──武人的直覺使他更相信這個氣質像小白臉的男人並不如表面單純;阿酷能用撲克牌射殺敵人的神話也未必只是捕風捉影。

  起風了。額上汗水沿著濃密眉間順順滑落。

  這些年來,他用「鐵男」這個名字當上了日本黑道首領;苦心經營博弈生意,事業與武功皆獨霸一方。然而,飽嚐成功的果實之後,卻也帶來了心態上的微微起伏──倉田時常一個人站在自己的賭船甲板上,每當
刮起苦澀的海風,逐漸蒼老的心境不禁感嘆對手難覓:好不容易爬上巔峰,卻失去了可供比較的對象;有時候,他不得不承認「高處不勝寒」這句老話。

  一邊提防阿酷冷不防射出飛牌,倉田兀自百感交集。


  直到這個年輕小夥子出現,才讓他回想起那些曾經伴隨他出生入死信念。不過,自我內心的芥蒂,卻也讓他懷疑剛剛那陣顫抖究竟是遇上強敵的興奮,還是恐懼那十成把握剩下幾成?刀頭舔血的生活已成過往,這些日子頂多就是在甲板上獨自練拳。過多的外務是否已荒廢了往日的求生本能?每天盡想著如何在生意上穩賺不賠,是否已腐蝕了身為武者的信念?

  又起風了。不久之後,一切疑惑始終會得到解答。

  「來者是客。請出招!」身邊小弟緩緩接過倉田脫下的西裝外套…







三‧武俠
  天地玄黃,宇宙洪荒。世上原本就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道理。

  武俠世界中,當一個人懂得某些身體運行的奧秘,也許就能爆發人體力量的極限。

  江湖險惡,武林人士倚仗的正是幾招壓在箱底的保命絕學。若是一般武師過招,憑著一身精湛武藝,幸運的話還能在一次又一次驚心動魄的死鬥中存活下來;不過,倘若遇上了傳說中的頂尖高手,任其飛縱於山林之間,殺敵於千里之外將如同探囊取物!



「撫劍夜吟嘯,雄心日千里。」
──李白

  武林神話──無名,和絕無神的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,無名使出了劍法的至高境界,卻不幸敗在中毒後內力不濟。

  劍乃百兵之首。但對練武之人而言,在挑選兵器和學會所有招式之前,內力才是所有武學的根本基礎。拜師學藝之後,總是要從呼吸吐納開始慢慢培養起內力;師父告訴你,只要肯下苦工,凝聚了雄渾淳厚的內力之後,無論將來要做到劈空裂石、隔山打牛甚至刀槍不入都不成問題。而這些如同超能力般的絕技,相傳最早是從達摩祖師施展一葦渡江開始。 




  誰能想到一個邋遢的大鬍子天竺僧人竟然可以施展輕功水上漂?除此之外,他的武功還能做到什麼程度?發在意先、無招勝有招是武學最高境界。憑著深厚根基與不世修為,一名武學宗師很可能已經達到了比武時以意念取勝的地步。

  雖然武林之大人才輩出,不過俗話說:大隱隱於市。最厲害的隱世高人除了可能是躲在深山洞穴裡打坐的道士之外,也許只是街角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,或是寺廟裡一個不起眼的火工頭陀。








四‧鬼火
  大俠郭靖曾對楊過說:「為國為民,俠之大者!」武功必須用在對的地方:比如另一個同樣出自金庸筆下的張三丰,原本試著要前往營救入獄的文天祥。

  「止戈」為「武」,習武的其中一個目的就在於制止暴力。武俠的想像也是一種關於力量的想像──其中潛藏的慾望,試圖滿足的是超越個體先天能力限制。當惡徒仗著蠻力殘民以逞,那些受到迫害的群眾卻敢怒不敢言,深知彼此有限的能力無法挺身相抗──此時,武俠的想像就很容易被這些人所啟動。在這裡,我們渴望獲得某種強大力量的協助,簡單又直接地阻止暴行繼續延燒。

  武俠有時看似妄想,這種偶爾在人們力量薄弱時被點燃的想像,例如:士林王家面臨政府與建商的強制拆遷,看著擋在全副武裝警員盾牌前那些弱小無力的身軀,一個個被駕走的畫面。我們很可能在幾秒之間產生期待──即使遠在日本的倉田無法趕到台灣踢倒那些盾牌,黑澤明的《七武士》或是張之亮《墨攻》裡的革離,是否可以跳出來阻止圍攻的軍隊?再不然,至少會站出一個吳留手這般相貌平平的隱世高人,催動內力讓挖土機無法前進? 

「刀疾流星行,剑萤皓月光,短暂人生路,难觅侠士踪。」
──葉小釵


  這樣的想法卻如鬼火一般,忽閃即逝。因為我們多少早已明白這些俠客的故事只是一種安慰;也在相同的幾秒之間,武俠是一種鎮靜劑的身分突然赤裸裸地表露無疑──我們在太陽穴注射這種藥物,讓這些清道夫般的俠客在我們腦海裡揮舞著長劍跳躍飛縱;我們以為俠客清除垃圾之後,可以讓現實像電影、小說或動漫一樣安全收場。




  夠了!不要再武俠來武俠去了!隨便跳出來一個什麼代表、委員之類的,只要能阻止他們都好啊!

  只可惜喊出來也已經遲了。直到惡徒打爆了王家的屋子之後,才驚覺自己坐在電視機前什麼也沒做過






五‧新宿事件






「壯心憤,雄心生,安得倚天劍,跨海斬長鯨。」
──李白

  深夜裡一陣混亂,中彈的倉田卻沒有死在賭船上。

  被漁民打撈上岸後,化名渡邊並且加入了日本三合會。憑著一身好本領,幾年內就晉升為會中大老。然而,始終放不下權力慾望的他,介入了會長爭奪戰之中,於新宿街頭慘遭一名偷渡華工持槍所殺。




  一代宗師最終仍是在劫難逃嗎?我猜可能沒有。日本311地震後,有人見到倉田在香港開館授課